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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饥饿反内战运动

发生在1947年5月20日的反饥饿、反内战运动,(即“五二O”运动)是一场遍及全国60多个大中城市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。运动的规模和声势是以往学运所少有的。它标志着国民党统治区爱国民主运动的新高涨,形成了配合人民解放军正面作战的第二条战线。

当时,由于自卫战争的不断胜利,中国时局发生了重大变化。在军事上蒋介石连连遭到失败,到1947年5月人民解放军已歼灭蒋正规军90个旅;在经济和政治上,国民党政府也陷入深刻的危机。1946年11月蒋介石一手包办召开的国民大会和制定的宪法,共产党和民主党派以及正直的社会人士,先后声明不予承认,并拒绝参加1947年4月国民党导演的改组政府。蒋介石在政治上越加孤立。国民党统治区的经济也不断恶化,民族工商业日益破产,通货恶性膨胀,劳动人民和公职人员面临饥饿的威胁。

1947年2月,中共中央指出,一个新的全面范围内人民革命的高潮即将来临。4月,北平南系学委负责人到上海汇报工作,听取了中共上海局学委关于开展工作的意见。上海局根据中央二、三月电报指示精神,强调要注意经济斗争,多从人民为生存而斗争的口号着眼,准备从生活斗争入手,发动群众,5月搞一次大的斗争。南系学委负责人袁永熙回到北平后,即与北系学委负责人佘涤清、杨伯箴研究商定,发动群众制造舆论,从宣传上作准备,把分散的斗争集中到反饥饿反内战的目标上来。

当时,由于蒋管区的人民群众对国民党反动政策强烈不满,北平及各地都已不断涌起各种斗争。如北平中学的反对1947年高中毕业生的会考;平津专科以上学校反对毕业班的总考;北洋大学北平部反对迁津;铁道管理学院的护校;北平师范学院要求恢复师范大学的名称;北大教职员要求调整薪水;北平中小学教员要求改善待遇;清华讲师、助教280人上书梅贻琦校长,申诉无法生活,要求给予援助……。外地也不断传来消息:2月杭州发生抢米风潮;上海1000人打了米店;上海纺织工人要求取消冻结工资等等。广大人民群众苦于饥饿,国民党的内战经费却大大增加,人民忍无可忍,一场大的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正在酝酿之中。

南方率先开始行动了,上海、南京一些大学提出“向炮口要饭吃”、“提高公费,抢救教育危机”的口号,5月15日上海各大学相继罢课,并上街进行“反饥饿反内战”的宣传。

在上海、南京大学的影响带动和地下党的引导下,北平各大学也先后行动起来。清华地下党根据学委指示,以“反饥饿、反内战、要饭吃、要和平”为中心口号,加强了宣传准备。一些壁报围绕饥饿与内战问题展开了讨论。在讨论中,已经明确提出了饥饿的原因在于内战。讲师、助教5月8日要求校方在生活上给予援助,已经在同学中引起了反响。5月15日在上海学生上街宣传的当天晚上,清华学生代表召开会议,明确提出反饥饿反内战的口号,并议决罢课一天。第二天群众情绪更加高涨,经过发动,有 1200余人签名要求延长罢课时间,并采取有力行动。学生自治会当即组成“反饥饿反内战罢课委员会”,宣布罢课延长三天,并决定除校内活动外,要上街宣传。

北大地下党组织在运动前即酝酿着群众性的反饥饿斗争。5月9日,各社团在广场贴出了大字标语:“我们的大米哪里去了?我们的白面哪里去了?”“向饥饿宣战,向制造饥饿的人宣战!”11日,各膳团带领200多同学向训导处请愿,反对国民党教育部以官价计算经费,要求按市价计算或分配给实物。5月15日,各系级和各社团代表开会,提出增加公费和罢课三天的要求。16日,院系联合会成立北大反饥饿反内战行动委员会。17日,院系代表大会正式决定,从19日起罢课三天,并提出立即停止内战、组织民主联合政府、清算豪门资本、保障人权、提高教育经费等六项要求。同时还提出在全国开展反饥饿反内战运动,通电全国要求响应。

5月15日清华开学生代表会时,燕京曾有地下党员列席。会后,清华派人到燕京宣传串连。此时,燕京的北系地下学委成员也向支部负责人讲了发起斗争的意图。在经过酝酿后,5月18日晚学生自治会召集大会,有600多人参加,会上就内战的原因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。三青团员军统分子进行歪曲事实的反宣传,地下党员和进步同学当即予以反击。最后会上同意清华、北大提出的反饥饿反内战的口号,并表示和其他大学一致行动。

清华、北大的行动,很快得到了中法大学的响应,中法大学自治会决定与平津各大学采取一致行动,并把此决定通知北大等兄弟院校。学生自治会拟出了行动计划,印制各种传单、标语,并决定上街开展宣传活动。同时起草了一份《反饥饿反内战告人民书》,17日晚分送北平各大报馆,第二天即18日,《大公报》节录刊登。

5月17日清华宣传队到海淀、成府一带宣传。5月18日,清华、北大、中法等校派出宣传队伍分成20个小组到街头宣传。宣传队在街头讲演、唱歌,还散发传单,张贴标语,内容有:“老百姓要吃饭”,“老百姓要活命”,“内战不止,人民饿死”,“停止征兵征粮”,“成立全国联合政府”等等。北大、清华的宣传队在西单商场附近宣传时,国民党青年军向他们进行无理挑衅,并用铁棍、皮带殴打同学,不少同学受伤,八名同学受重伤被送入医院。就在这同一天,国民党政府颁布了所谓“维持社会秩序临时办法”,命令各地方当局对于十人以上的请愿和罢课、罢工、罢业、游行示威等“采取紧急处置,做有效之制裁”。

敌人的残酷镇压激起了广大同学的愤怒,也进一步激发了群众的斗志。宣传队的同学被打的消息传到清华,群众情绪沸腾。当天饭厅前贴出了许多大字报,有的写着:“如果宣传队今天不回来,明天我们进城去接他们回来。如果明天我们不回来,后天全中国的老百姓会接我们回来的!同学们,我们去吧!”这时,大批中间同学也到罢委会要求工作。

宣传队在西单被打后,南北系学委负责人迅即碰头,认为行动时机已经成熟,挨了打也要干。决定马上发动,由清华、北大联络各校,18日当晚,在沙滩北大召开了华北各院校代表会议,成立“华北学生反饥饿反内战联合会”,决定20日举行全市学生反饥饿反内战游行示威。

5月20日,城内城外各大学和一些中学同学陆续来到北大沙滩广场集合。参加游行的学校有:清华、北大、燕京、中法、师院、辅仁、朝阳、北洋北平部、铁院、艺专等大学和女一中、女二中、女三中、女附中、贝满、育英、汇文、北师及第一助产学校等中学,总人数约万人。

这些学校中,有的是冲破了特务和校方的阻挠,英勇地投入到游行行列中来的。辅仁大学是天主教会办的学校,在宗教、国民党、三青团几股势力结合的情况下,进步力量不占优势。经过斗争产生的学生自治会领导机构一分为二,自治会理事会为三青团把持,自治会代表常设会进步同学占绝对多数。分工领导辅仁地下支部的学委同志,在5月20日前要求辅仁参加全市运动,支部决定通过自治会代表常设会来发动群众。常设会发动同学签名要求讨论参加反饥饿反内战游行问题,因为签名人数较多,5月19日常设会在校门口贴布告通知5月20日上午举行全体学生大会。会前,国民党、三青团多方进行威胁,天主教也通知教友不参加会议,因此20日开大会时进步同学占多数,经过辩论大多数人赞成游行。会议进行时,清华、燕京游行队伍已到了校门口。他们在外边喊口号“支援辅大同学出来游行”。正当大会要作出表决时,特务砸了会场,双方冲突起来,进步同学砸开屋门把被锁在屋内的校旗拿出来,500多人的队伍冲出校门,参加到全市的游行队伍中。

师范学院的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是与要求恢复师范大学名称(简称“复大”)的斗争结合起来搞的。因为同学大多数赞成复大,学委认为不搞复大会脱离群众,因此指示反饥饿反内战要与复大一起搞。5月16日师院成立复大委员会,19日上午发动复大罢课,签名的约900多人。下午又发动反饥饿反内战签名也达到 800人。5月20日几百名同学准备出校参加游行,被特务截住进行纠缠,无理指责出去游行就是破坏复大,还打了十几名同学。特务刁难坚持参加游行的同学不许他们拿校旗,最后300多名同学冲破阻拦赶到北大去集合。

下午1时40分游行队伍出发了,从沙滩到东四,经灯市口、八面槽、王府井转长安街,3时多到中南海,请愿代表到行营向李宗仁请愿,大队继续向西单前进,然后经西四、西安门大街、北海、景山返回沙滩北大广场。

队伍组织得十分严密,设两个主席团及一个总纠察队,以备第一主席团被打,第二主席团执行职务,第二主席团再被打,由总纠察负责指挥。总纠察由每校一个代表组成,各有一交通员随时传达本校情况。大队由清华担任前卫,总纠察队在前卫之后,两个主席团分插在队伍中。清华分三个纵队,以后是各校的行列,中学同学在队伍中间,女同学夹在行列中,北大负责后卫。宣传队在队列两旁随队前进,沿途进行宣传活动。为了监视特务活动,了解情况,还组织了一个前哨队,骑自行车先行。北大医学院和第一助产学校担任救护队,艺专同学书写标语口号。队伍前列是身着美式军装,头戴钢盔,胸佩军章的学生复员军人,他们高呼口号:“反饥饿”,“反内战”,“反迫害”,“抗日军人不打内战”,“复员军人要求民主”,口号声此起彼伏。游行队伍一路上散发宣传品,书写标语,高唱歌曲,每到一处,行人驻足,有的跟着喊口号,有的尾随队伍游行,群众情绪异常高涨,游行历时5小时20分钟。

游行队伍回到沙滩北大广场后,举行了群众大会,主席团报告请愿经过,详细介绍行营答复:(一)关于反饥饿反内战运动之意见于二日内转达中央;(二)关于要求对于“五一八”血案惩凶赔偿道歉事,谓凶手正在追查中,对道歉赔偿行营不负责任;

(三)关于要求每月配发各公私立学校食粮燃料事,燃料先原则上可考虑,当地如有办法,自可供给学生,食粮则无有;(四)关于要求释放三月前被捕之铁院学生陆元炽事,答谓先查明有无此人此事,再查明是否犯法,如犯得特别法则不能交法院处理;(五)关于保障人民言论集会游行请愿之自由,答谓你们回校告诉同学说要保障也可以。

辅仁和师院同学也在会上发言,讲述了特务阻挠他们参加游行的经过,会场高呼支援二校同学的斗争。大会决定,把北大沙滩广场命名为“民主广场”。

由于在游行中有的同学被打,到行营请愿又无结果,大会决定21日继续罢课一天,一位代表临时动议,提议6月2日为全国反内战日,这一天举行四罢(罢课、罢教、罢工、罢市)。当时群众情绪十分激昂,热烈鼓掌表示赞同,主持会议的“华北学生反饥饿反内战联合会”的代表未及认真考虑,就表决通过了。

会后,同学们对于“六二”一事,意见不统一,有的赞成,有的反对,有些积极分子包括党员、盟员拥护来一次大的行动。但南北系学委领导得悉后都认为这是极不策略的,不符合党的有理、有利、有节的斗争原则。事先宣布“六・二”为全国反内战日,把计划暴露在敌人面前,必将招致国民党当局对学生进行大的迫害。地下党决定,要采取措施制止6月2日的行动。

敌人果然加紧部署,准备对进步学生进行镇压。5月28日北平警备司令陈继承致函各院校,要求制止6月2日游行。同一天,行营参谋长王鸿韵对记者发表谈话说,当局容忍已达最大限度,倘有越轨行动定加制裁。5月30日,北平警备司令部召集治安联席会议,陈继承亲自主持,警察局长汤永咸及有关机关的头头均出席,会上专门研究加强治安以对付“六・二”之措施。

各校党组织根据学委指示,通过派到“反饥联”中的党员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,“反饥联”重新开会作出决定,把原来的“四罢”行动计划,改为6月1日在北大沙滩广场举行“民主广场”命名典礼,各校派适当人数参加;6月2日当天,各校代表举行一次“内战中牺牲军民追悼大会”,校内各自举行适当活动。

反动当局事先就在报纸上造谣说:共产党将在6月2日制造三罢一惨事件,为6月2日进行镇压作舆论准备。6月1日,北平各城门加强戒备,检查行人,铁甲车在城内巡逻,当夜突击检查户口。6月2日,各城门紧闭,西直门外布满岗哨,戒备森严。各中学被勒令放假一天,小学生进校后一天不准出校门。沙滩北大西斋、红楼附近被砂包、铁丝网、武装军警包围。城外清华、燕京之间电话线被割断,学校附近布满警察、特务,北平国民党当局如临大敌,形势十分紧张。

在敌人虎视眈眈的监视下,北大民主广场举行了“反内战死亡烈士和内战中死难的无辜军民追悼大会”,广场上贴满了挽联悼词,到会的同学唱挽歌,读祭词,向死者哀悼。北大校方和教授也参加了大会。其他学校也在校内集会、演讲、演出,抗议国民党压制群众的民主运动,表示斗争的决心。

学委曾将有关“六二”的情况电告晋察冀城工部长刘仁。刘仁唯恐同学轻率行动遭受损失,急派专人从根据地赶来北平,恰巧在“六二”当天到达,见到北平学委负责人,了解到事先已作了稳妥的部署。当天气氛虽然紧张,却平安度过了,没有发生大的问题。敌人当然不会甘心,6月2日当天他们从反动势力把持的学校辅仁大学抓走了八名同学,从华北文法学院逮捕了十几个人。 6月3日,华北学联宣布为抗议当局非法逮捕继续罢课三天,两校的校方积极营救,6日被捕同学全部释放,华北学联同时宣布休罢,全市各校复课。

北平的“五二O”运动成功地结束了。5月30日正式成立了华北学生大联合的最高机构――华北学联。

1947年5月30日,毛泽东在为新华社写的一篇评论《蒋介石政府已处在全民的包围中》,对这次运动作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。他指出:“中国境内已有了两条战线。蒋介石进犯军和人民解放军的战争,这是第一条战线,现在又出现了第二条战线,这就是伟大的正义的学生运动和蒋介石反动政府之间的尖锐斗争。学生运动的口号是要吃饭,要和平,要自由,亦即反饥饿、反内战、反迫害。”“学生运动是整个人民运动的一部分。学生运动的高涨,不可避免地要促进整个人民运动的高涨。”

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是一场全国性的群众运动,是在中共中央的直接领导下,充分利用了当时的有利形势。有计划、有步骤地发动起来的。从北平来说,抗暴运动是突然爆发的,从事件发生到示威游行只有六天,是一场遭遇战,而“五二O”运动则是主动的进攻战。1947年2月党中央《关于在蒋管区的工作方针和斗争策略的指示》中已经指出:“在斗争中要联系到有时要转移到经济斗争上去,才能动员更广大群众参加,而且易于取得合法形式。有了经济斗争的广大基础,也易于联系到反特务反内战的斗争上去。”中共中央关于要注意经济斗争的策略方针是十分正确的。经济斗争与群众有切身的利害关系,蒋管区经济凋敝,通货恶性膨胀,广大人民群众被失业和饥饿所威胁,文教人员不得温饱,学生公费极少,生活十分困难,因此要饭吃、反饥饿的口号,能够为各阶层所接受。从生活斗争入手,还要善于提到政治的高度,反饥饿,就要反对发动内战而制造饥饿的罪魁祸首,把矛头指向蒋介石的反动政府。反饥饿反内战运动得到了社会上的广泛同情和响应,尤其是得到许多教授包括知名的进步教授的支持,清华、北大、燕京各校的当局也持同情态度未干涉同学上街游行。清华80位教授联名写信说:“本校同学为反饥饿反内战而罢课,同仁等对此严正行动,表示衷心的同情。”6月2日北大民主广场集会,北大校长胡适也讲了话,他说:“政治腐败,而又没有人来从事改革的时候,提倡改革的政治责任自然落在青年人的身上,这次学生运动,也是这样产生的。”因为从生活斗争入手,许多中间同学也被吸引到运动中来。华北文法学院许多同学生活困难,交不起伙食费,党支部鉴于学校反动势力嚣张,不提反饥饿,而成立要饭团,提出去行营请愿要求解决吃饭问题,不但进步同学、中间同学表示拥护,甚至一些三青团和国民党分子也来响应。反饥饿反内战运动的胜利,提供了经济斗争与政治斗争结合的成功经验。

如何克服急躁冒进“左”的情绪,把群众的自发斗争引向正确的轨道,这是党领导地下斗争必须经常加以注意的重要问题。6月2日全国反内战日,是党外有激进情绪的同学提出的。却得到了当场大多数学生的赞同。为了避免敌人镇压遭受重大损失,必须坚决制止这一错误行动,决不能再搞队伍上街游行。但为了保护群众斗争的积极性,又要稳妥地进行引导,地下党发挥党组织的作用,通过群众组织中的党员,向党外的学运骨干,向广大同学作了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,有效地避免了流血事件的发生。在这场斗争中,进步力量没有任何损失,北平的学运没有受到挫折,充分显示了北平地下党的领导力量和斗争艺术。 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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